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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从十一年后醒来

第一章 从十一年后醒来

竹礼靠在车门上,摇摇晃晃地从车窗望向被抛弃在后面的地平线。

看着天边那宛如湖面般悠然安详的云卷云舒,竹礼内心的涟漪却久久不能平静。

曾经抱着自己大腿撒娇要棒冰的弟弟竹乐如今已是她需要抬起头才能看见的男子汉,亲自操刀她冻眠程序的年轻医生撂挑子不干了,而开着车送她和竹乐回去的王叔,也从记忆中正值一枝花的帅大叔变成了胡子拉碴,有些油腻的肥大叔。

但这都还是小事。

竹礼既然还能记得身边人曾经的模样,就不可能会记错自己的性别。

零七年的时候,竹礼因为病症,来到省里最大的医院,睡进了冻眠仓中。

距今应该是十一年。

刚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就体会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自己变矮了。

起初她还以为这只是弟弟竹乐长得太高带来的错觉,直到拿到自己现在的资料,事实告诉她,她不仅变成了女孩子,就连身高也变成了一米六三这种放在男生中堪称死刑的数据。

那个留着寸头,满脸痘痘的书呆子没有任何人记得。

很快,竹礼就有了个猜想。

如同她喜欢看的一些奇幻小说那样,原本的她极有可能在冻眠期间已经死了,是灵魂来到了这个她作为女孩子而存在的平行世界中。

这么说来,竹礼是没有办法再看到原本的父母了,就连竹乐也一样,她只是抢走了这个世界竹礼的身体罢了。

不由得,刚从长眠中苏醒的少女垂下眸子,整个人瘫软了下去。

怎么会这样,一觉睡醒,牛子丢了。

主驾驶的男人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竹礼,有些担忧的开口道。

“咳……阿乐,有些事要不要我替你和你姐姐说清楚?”

“不用了王叔,我回去和她说就好了,这是我们家的事。”

一个有些沙哑的男声答复着,竹礼愣了下,才分辨出那是自己弟弟竹乐在说话。

随着竹乐回答完,车里又只剩下充满草原气息的歌曲声。

竹礼不想说话,也不敢说话。

她并不清楚这个世界的竹礼是怎样的一位少女,她生怕自己开口就是露馅。

并且,从醒来看见竹乐的那张脸开始,她就有一种压抑的感觉。

记忆中,她算是比较宠自己的弟弟的。

不论是自己的PS2还是GBA,只要竹乐想玩,竹礼都可以随便让出来。

更别说竹乐小的时候她还帮忙换过尿片来着。

父母也未曾有过生了二胎就冷落老大的行为,她没必要和竹乐把关系搞差。

可竹乐的那个眼神,简直比疏远还要更加具有厌恶感。

也许兄弟间会因为长久的时间变得生疏,但绝不会变成仇视。

自己睡着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竹礼想着,低头攥紧了自己的裙子。

夏天的太阳即使透过车玻璃也是一样的毒辣,好在车里开了空调,反而有一种奇异的舒适,竹礼只感觉自己的双眼皮昏昏沉沉的,很想要再睡一觉。

有什么好反抗的呢?与其继续绞尽脑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竹礼觉得就这样再眯一会也许是个更好的选择。

可事情往往不能顺遂人愿,竹礼刚闭上双眼,就发觉车子的速度越来越慢,于车窗透过的阳光也黯淡下来,鼻间钻入的难闻气息告诉她,王叔把车子开到了加油站。

“阿乐,我去缴个费,你和你姐姐在车上等我。”

竹礼听着这言语,看见王叔解开安全带,从裤兜里掏出一块长方形的东西下了车。

她在冻眠仓里睡了十一年,对外界的很多新奇事物都一无所知,自然是有些好奇的。

竹礼坐起身,伸出手想要去拍竹乐的肩膀。

“乐崽,王……”

可竹乐一回头,又是那副冷漠的神情。

竹礼不得不收回自己的手,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一声叹息传来,随后是竹乐的声音。

“我已经17岁了,别叫我乐崽。”

既然竹乐都这么说了,竹礼也只好小心翼翼的继续问道。

“哦……好吧,竹乐,刚才王叔拿的是什么?”

“是手机,现在人都要用的东西。”

是手机吗?

厚重又布满密密麻麻键盘的小砖块在竹礼脑海中浮现,她默默记下了这点变化。

随后,少女为了缓解气氛慢慢说道。

“和妈妈给我的那台诺基亚区别很大,科技在进步呀。”

但竹乐并没有接下这话茬,只有空调在嗡嗡作响。

竹礼心里只剩下苦闷,她不得不暂时放下和竹乐搞好关系的想法。

又过了一会,竹礼看见王叔提着两瓶饮料回来。

他坐稳在驾驶座上,随后把还淌着水滴的冷饮给竹礼竹乐姐弟两人一人丢了一瓶。

竹礼擦掉那些水滴,读起了外包装上的文字。

“元气森林……听起来像是进口牌子,王叔,这会不会很贵啊?”

少女有些担忧的抬起头,亮出自己那双透亮的眸子。

“诶,没有没有,四块钱一瓶。”

“比可乐还贵……这都够我吃碗馄饨再来俩包子了。”

竹礼说着,倒也没什么拘束,只是拧开纯黑色的瓶盖,啜饮了一口。

口感类似可乐,但那像是柠檬片泡水的味道一下子就冲击到她的味蕾。

“怎么样,好喝吗?”

王叔爽朗的问道。

“不是很好喝……”竹礼也只好实话实说。

“哈哈哈,行,那咱们出发吧,离槐江还有两百多公里呢。”

王叔说罢,车子便继续发动起来。

…………

等到太阳落到了半山坡,正值夕阳时分的时候,竹礼总算是看见了一些自己还有着印象的东西。

那便是自己生活了17年的家。

一路上她看见太多高楼,自家这座当年也算得上是高层,有9楼的小楼房显得格外寒酸。

记忆中本就破落的墙壁外皮现在爬满了青苔和爬山虎。

小区里也多了许多没见过的东西。

曾经和同学们偷偷跑去的街机厅不见了,只剩下挂着霓虹灯的两三家网吧,她时常赊账的小卖部也换了门面,熟悉的街道上布满了陌生的人,竹礼顿时有些呼吸困难。

或许这就是医生所说的后遗症吧。

车子最终缓缓停下,王叔把竹礼那一侧的车门打开,将她扶下了车。

夏日令人烦躁的暖风吹过,打乱了竹礼的长发,她透过发丝感受着眼前朦胧的街道,突然觉得双腿发软。

她有些犯恶心,空荡了十一年的胃不知道是想吐出些什么来。

这时,竹乐慢悠悠的从副驾上跳下来,手中拿着一顶插了好几朵假花上去的草帽扣在了竹礼的脑袋上。

一股安心感从竹礼心底爬起,她稍微稳了稳情绪,随后抓住了竹乐的衣服。

她知道这样看起来自己反而更像是竹乐的妹妹,但不要紧,只要身边还有个能给她安全感的人就好。

竹乐似乎有些抗拒,但他并没有甩开竹礼,至少现在没有,只是轻轻朝着面前的男人鞠了一躬。

“谢谢王叔,明明都搬走了还要再麻烦你。”

“不碍事不碍事,本身你和你姐姐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不照顾一下说不过去。”

“再说,这不还是你爸爸拜托的事情嘛。”

头发已花白的大叔笑着说道。

竹礼不知道为什么,作为亲弟弟的竹乐没法和她记忆中的模样重叠,倒是王叔越来越像那个她小的时候会买玩具给她的好心邻居。

眼睛有些酸涩,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眶,不想让别人发现这异样。

“对了,要不我临走之前带你们姐弟俩去吃顿饭?也是给竹工节省点钱。”

王叔突如其来的说道。

竹礼也不知道作何回答,她只是抬头看了眼竹乐,随后便清楚竹乐打算说些什么。

“不了王叔,我们晚上自己随便弄点吃的就行了。”

竹乐冲着王叔摆了摆手,拒绝了这一提议。

王叔一脸的遗憾,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好吧,那我就先走了。”

话毕,竹礼看着王叔冲着自己挥了挥手,重新上了那辆遍布灰霾的吉普车。

随着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连最后的尾灯也消失不见为止,竹礼突然间察觉到身旁的竹乐甩开了她的手。

来不及等失落的情绪出现,竹礼的注意力又被竹乐的话语带走。

“走了,还在等什么?”

跟着,竹乐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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